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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的讚詠-雪山植物開花物候

  • 作者:湯冠臻、曾彥學、曾喜育
  • 撰稿日期:105-05-27
  • 發布單位:系統管理

生命說穿了就是能量流轉的經過,植物在一年生長過程中,隨氣候季節性變化而萌芽展葉、開花結實及落葉,是順應自然時序的信仰,觀察物候資訊,亦可瞭解環境變遷乃至於暖化對物種造成的影響,其中「花」更是物候研究觀察之重點目標,開花與否受到日照、溫度及降雨等環境因子的影響,且顯而易觀。

花開花落,訴說著季節的更迭。攀登雪山的目的每個人不盡相同:醉心學術研究、登頂挑戰自我、攝影擷取美景、遊憩放鬆身心、憧憬體驗生態脈動,而在漫長的10公里山徑上,您可曾停下腳步凝視步道兩旁不知名的花草,讚嘆造物者卓越的藝術涵養?四時風情萬種,繁花依序綻放,加上海拔起落、步道植相的改變,雪山在空間與時間上奼紫嫣紅、璀璨不墜。順著海拔,依著季節,一同上山賞花賞葉嘗芬芳。

一月冬將盡春未臨,植物披著絨毛、鱗片的葉芽花苞蠢動含靈,預告大地很快會回復生機,二月春寒料峭,植物們睡眼惺忪,僅有少數種類選擇在這個時候奮力吐露芽苞裡的花與葉以去年儲藏的養分,取得先機,婉約的花朵與緋綠的枝葉不僅是妝點了山容,更餵飽了飢寒一季的動物們,獼猴採下褐毛柳的嫩葉和葇荑花序往嘴裡塞,蜂蠅來去尋訪臺灣馬醉木如倒壺的小花,步道沿線馬醉木與許多菊科植物整年可見其開花,亦常見花果並存,利於拓展生育地。萬事起頭難,一踏入登山口走沒幾步,耳邊迴盪的不是蟲鳴鳥叫而是如雷般的心跳,氣若游絲地喊著要下山回家,當轉4、5彎後,土坡上掛滿像是藝術小夜燈的臺灣胡麻花,指引山客:路還很長,猶豫踟躕拋到腦後,穩健踏實地邁開每一步,鐵杉、刺柏的果實跨過一個寒冬,即將熟成,此時闃黑幽靜的冷杉林下,川上氏小蘗葉腋的芽掙脫紅色鱗片包裹,竄出團簇鮮黃。三月驚蟄,臺灣二葉松像是受到驚嚇般立起滿樹的毬花,有肌樂味道的冬青油樹掛著瑩瑩串珠,唇形科植物美艷的唇瓣是蜂蝶無法抗拒的誘惑,四月春暖花開,景色清明,雨水漸豐,登至七卡山莊時記得去拜訪四周那幾株臺灣灰木,未開花的灰木科植物甚難辨認,結廬在雜沓的櫟林帶,是群隱士,孟夏整樹開滿雅潔脫俗的白花,曖曖內含光不枉山礬美稱,如果你夠幸運還能發現探頭探腦的水晶蘭,拋光剔透的植株已無葉綠素,靠著真菌分解腐植質所產生的養份存活,樺葉莢蒾一叢叢粉紫色的花如蝴蝶翩翩,菫菜們隨風搖曳跳著華爾滋,長行天南星推開土壤枯枝,佛焰苞保護的花序時而散發悠悠腐味,吸引蠅蚋,繡球藤也陸續開展花苞,加入爭豔。黑森林下三片心葉的山酢醬草,花期不長而且有明顯的睡眠運動,早上開花下午閉闔,不注意很難瞧見鑲著紫色條紋比平地酢漿草大許多的白花,不知是否也有四片葉的山幸運草!

五月夏季開始,是高山杜鵑盛開的花海季,一叢叢嫣紫的紅毛杜鵑點綴,原本望之腿軟暈眩的哭坡,竟然如此可人嬌媚,玉山杜鵑早在前一年就開始孕育的花苞一一迸裂,塞滿整個雪山第一圈谷,山徑繞著玉山杜鵑而上,登頂之前的杜鵑花況越興盛茂,只是每年豐歉不定,想要看到傳說「滿坑滿谷」的高山杜鵑開花盛況,要靠些運氣;毛蕊木開出白中帶紅的小花,黃色的雄蕊露出花冠外,鏽色雄蕊緊緊包圍白色花柱,透明的花冠及反捲的裂片,像極了法官的假髮。六月夏至色彩愈發繽紛,臺灣茶藨子垂於葉腋如藝術雕燈的粉白小花與薔薇科碩大的花朵,宣告緊接著的野莓饗宴,鳥兒死盯巒大花楸、玉山假沙梨、假繡線菊如新娘捧花的圓錐狀花序,流著口水想望美味多汁的果實成熟,只是十月才成熟可食,耐心是美德啊!植物開花結果需要耗費光合作用辛苦累積的養分,一年之間植物盛花期種數總隨著溫度升高而增加,一般而言七月是雪山地區最花團錦簇之時,步道兩側玉山小米草繁星點點,玉山櫻草、瞿麥風煙視媚行不難發現他們的美,龍膽科植物更是其中最嬌豔最多樣的一群靈魂歌者,白色的黃斑龍膽、紫色的阿里山龍膽在步道沿線都可瞧見,生意欣榮的畫廊一路延伸到海拔3,000公尺以上,369山莊後整片鑲著雍容臺灣百合的玉山箭竹地毯。

八月大暑過後夏去秋來,濕暖空氣中瀰漫蒸蒸的草木香,吐納著祥和,盛夏已過,高山沙蔘豔紫色的鈴花低頭默然,小白頭翁感時傷懷白了頭,森林底層的草本植物趕緊把握機會,完成繁衍的生活史,冷杉林下伸長花梗張望的是杜鵑花科的愛冬葉,森濤來時好似會搖頭的日系療癒小花盆栽,夏天為主花期,怎名為愛冬呢?九月白露秋分,繁花將盡,虎杖粉紅色步道與臺灣馬蘭、黃苑步道一路延伸到冬天的到來,雪山馬蘭白桀傲不馴,堅守著稜線附近的生育地,碎石坡貧瘠惡劣的環境下,雪山翻白草、臺灣山芥菜花開得鮮黃,勇敢而堅毅,無視如此嚴苛的生育環境。多數植物慢慢葉黃枯落花謝結果化為果實種子,野果淺嚐即可,別過量採摘,留給野生動物享用,這是尊重也是感謝大自然帶給我們的美好。種子、殘枝與地下根莖蘊藏能量冬眠,潛沉期盼陽光的灑落,等待再一次輪迴重生綻放。

臺灣高山地區特有種比率高,異域種化時間長,生物相與鄰近地區迥異,反而接近溫帶亞洲、歐洲和喜馬拉雅山地區,推論是在古代間冰期(前次的冰河期)來到臺灣的溫帶物種,由於氣候回暖而往高山遷移,冰河孑遺植物玉山薄雪草,是幾萬公里外歐洲阿爾卑斯山上,電影真善美主題歌小白花的近親,夏季盛放時,便如同白雪鋪地,因此名為「薄雪草」,植物們不會移動,他們一代一代接力而來,通過氣候的試煉,虔誠守信地依約綻放、深根立命,開花結果不單單只為完成薪火相承的生殖任務,更是造物者美學、生態的哲學,演化奇蹟的具體頌揚,並與授粉者交織譜曲感人的色彩篇章,生生不息萬物共榮: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結一段塵緣,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上一季的盼望,席慕容一棵開花的樹恰如其分的形容著這段「繾綣森情」,雌雄蕊成熟時間點的差異,避開自花授粉,亦有以顏色氣味變化,告訴授粉的幫手,已經來訪過。。

高山上的植物都非溫室花朵,傲霜之枝能抵抗風雪烈日,卻承受不了人為的踩踏攀摘,更別因為一時的喜愛而天真以為能將他們豢養,離開生育地他們必死無疑,它們已經非常忍讓,靜靜地讓我們拍下美美的照片。以時入山林,則繁花不可勝賞也,仰著季節上山,踏著色彩下山,莫道「花開」不知處,只緣身在此山中,讓我們擁著絢爛似夢美景,圓滿豐腴賦歸! 

圖一、5-6月林蔭下拋光剔透的水晶蘭,植株已無葉綠素,靠著真菌分解腐植質所產生的養份存活,就像宮崎駿電影魔法公主裡會喀啦喀啦搖著頭的小精靈。

圖二、川上氏忍冬成對著生的子房,發育成胖嘟嘟隨風搖曳的孿生舞者,8-9月鮮紅欲滴,是鳥兒的最愛。)-吳佳穎攝影

圖三、乍暖還寒時臺灣胡麻花像藝術小夜燈般體醒登山者,蜿蜒山徑要一步一腳印,吐納之間讚嘆山的壯麗容顏,也要雨露均霑小花的世界。

圖四、阿里山龍膽的艷紫色很難以鏡頭忠實呈現,龍膽科是高海拔彩色精靈中最嬌豔最繽紛的一群。-吳佳穎攝影

圖五、春神在枝椏間跳舞,玉山杜鵑朵朵鮮白中透出粉嫩,雖然有豐歉年差異,高海拔杜鵑花海每一年總是如期盛大辦理。

圖六、柳樹並非都是「垂柳絲絲池波疊」,生長在高海拔地區的褐毛柳初春抽出嫩葉和葇荑花序,展現孤傲堅忍的氣節。吳佳穎攝影

圖七、夏季開花的臺灣愛冬葉,愛冬葉屬植物往往在冬天都能保持綠葉,是謂愛冬。-吳佳穎攝影

圖八、盛夏高海拔的藜蘆花海夢幻程度不輸歐洲人造薰衣草田

圖九、巒大花楸於晚秋之際果紅成熟,供應養分的葉子則轉黃,落葉不只凋零枯萎,它會成為新生綠葉的養分,化為虔誠祝福,迎接下一季新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