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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出

原生林樹冠上的小精靈—翠灰蝶族蝴蝶

  • 作者:徐堉峰教授(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生命科學系)
  • 撰稿日期:98-12-15
  • 發布單位:保育研究課

在臺灣的國家公園當中,雪霸國家公園的位置偏北,這樣的位置使得雪霸國家公園擁有由高大常綠喬木構成的原始森林,而這些森林則是許多獨特昆蟲的家鄉,包括許多珍貴稀有的蝴蝶。從分布上判斷,這些蝴蝶之中有不少種類可以說是見證過去冰河期的見活證據,因為同種的族群或與牠們關係近緣的種類分布在離臺灣十分遙遠的地域。在這些棲息在森林裡的蝴蝶當中,有一群多樣性非常高,人們卻很不熟悉的袖珍小蝶,牠們便是翠灰蝶族的成員。翠灰蝶的蝴蝶有許多種類翅面上具有燦爛奪目的綠、藍、珍珠色光芒,在臺灣種類多達27種,佔棲息在臺灣灰蝶科蝴蝶全部種類達四分之一。然而,牠們種類雖多,得見牠們廬山真面目的人卻不多,就連許多醉心賞蝶的朋友觀察過的種類也寥寥可數,這是因為大多數種類平常多半停留在牠們的寄主植物的樹冠上,而牠們之中有不少種類的寄主植物正是高大的殼斗科植物!牠們也不像其他蝴蝶那樣在花朵間穿梭採蜜,只是神出鬼沒地在枝葉間閃爍。事實上,正是由於不易觀察,有些種類很晚才被發現,像是棲息在臺灣水青岡森林的夸父璀灰蝶Sibataniozephyrus kuafui直到1992年才被發現,1994年才被命名、記述,臺灣最高海拔闊葉林高山櫟的高山鐵灰蝶Teratozephyrus elatus則到千禧年才被發現,2005年才被命名、記述,而錦平折線灰蝶Antigius jinpingi更延至2005年才被發現,2009年才被命名、記述。因臺灣絕大多數蝴蝶在1980年以前就已為人知,這些翠灰蝶族蝴蝶如此晚近才載進我們的知識庫說明牠們的習性有多麼難以索解。事實上,除了棲息場所常是在森林上層不容易接近之外,還有另一項原因令牠們芳蹤難見,那便是牠們的生活史是配合溫帶、暖溫帶氣候的環境演化出來的。由於溫帶樹種通常一年只在寒冬過後、春暖時分有一主要開芽期,因此只以新芽幼葉為食的翠灰蝶族蝴蝶也就一年只繁殖一世代,雖然由於海拔不同,不同種類的出現季節也有異,但是每一種的出現期多半只有兩個月左右。牠們依種類而異,將卵粒產在樹皮裂縫間、枝條上、休眠芽附近等位置,許多種類胚胎隨即發育,不久後形成小幼蟲,這些小幼蟲卻並不立即從卵中孵化,而是蟄伏在卵殼內,等到春天到來才嚙破卵殼出來。

雪霸國家公園區內有高聳冷涼的山峰及潮濕溫暖的深谷,包含許多翠灰蝶族蝴蝶的良好棲息地。在這些種類當中,最常見的一種是臺灣榿翠灰蝶Neozephyrus taiwanus。這種蝴蝶又稱為寬邊綠小灰蝶或高砂綠小灰蝶,牠是臺灣特有種蝴蝶,幼蟲以臺灣特有樹種臺灣赤楊(臺灣榿木)的幼嫩葉片為食。牠的雄蝶翅膀上有燦爛耀眼的濃綠色光澤,雌蝶則閃爍寶藍色光芒,非常美麗。雖然擁有類似色彩的種類在翠灰蝶族蝴蝶中並不少見,但是大部份種類不容易見到。由於臺灣赤楊植株不高大,所以臺灣榿翠灰蝶活動的位置比較低,常常可以在中海拔向陽坡的臺灣赤楊林邊見到,有時候連林道旁、馬路邊都能一睹芳蹤。牠們的幼蟲十分有趣,會將葉片對摺後在中央以絲連綴,作成形狀像餃子的小巢,除了外出取食以外都躲在裡面休息。臺灣榿翠灰蝶在翠灰蝶族蝴蝶雖然不算稀有,但是與牠同屬的蝶種卻棲息在日本、韓國、中國大陸西南等遙遠的地方,所以可以說是一種見證了冰河期等地史滄桑的特有種。另外一種比較常見的種類臺灣燄灰蝶Japonica patungkoanui也稱為紅小灰蝶。牠們的色彩卻是橙黃色的,初夏時出沒在殼斗科森林,常在樹梢靈活舞動,有如在枝椏間閃動的小火焰般。牠們以許多種殼斗科喬木的新芽幼葉充當幼蟲食物,有趣的是,當牠們把卵粒產在樹木冬季休眠芽基部後會利用腹部末端括取樹枝表面的雜物將卵隱藏起來,以避免遭敵人發現。這種蝴蝶還有一項頗為奇特的行為,那便是牠們的雄蝶生殖結構上具有兩枚巨大的骨化鉤,用來在交配完成後劃破雌蝶交尾囊,以確保配偶不會另結新歡,臺灣燄灰蝶的「老公們」可以說是醋勁大得很了!雪霸國家公園森林裡還長著一種非常高大的喬木,稱為赤皮櫟,這種樹高度離地面可達二十五公尺以上。在這種大樹的樹冠上也有翠灰蝶類棲息,其中的白芒翠灰蝶Chrysozephyrus ataxus lingi是最美麗的翠灰蝶之一。牠又被稱為蓬萊綠小灰蝶,除了像臺灣榿翠灰蝶一樣翅面上有綠色與藍色的燦爛色彩以外,牠們翅膀的另一面有著銀白色的翅紋,有幸見到牠們在樹頂飛舞的人無不讚嘆牠們看起來就像是原始森林中的寶石,只是牠們活動位置實在太高,要觀察牠們並不容易。白芒翠灰蝶連產卵位置都奇高無比,鮮少生在離地十公尺以下的枝條或小樹上,可以說牠們的香火延續完全有賴赤皮櫟原生林的存在,這些森林如果遭受砍伐,白芒翠灰蝶必定也就會隨之滅絕。另外,雪霸國家公園海拔最高的森林除了針葉樹以外,還有由高山櫟所構成的硬葉樹林。這種櫟樹葉子堅硬而邊緣生有尖銳的棘刺。其實硬葉櫟多半生長在歐洲、加州等地中海氣候帶地區,氣候濕潤的臺灣擁有這類植物實在是異數。更讓人訝異的是這些生長在高山嚴酷環境的高山櫟林也有翠灰蝶族蝴蝶棲息,那便是幾年前才正式命名的高山鐵灰蝶,牠們的近親棲息在遠在天邊的甘肅、陜西秦嶺一帶,所以高山鐵灰蝶委實是一種珍貴的冰河孑遺物種。由於高山春天腳步特別慢,高山鐵灰蝶要到八月才出現,秋季九月數量才到高峰,而且可以一直活動到入冬的十一、甚至十二月!這些看來嬌弱的小蝴蝶竟然可以耐受高山寒冷多變的天氣,不能不讓人佩服不已。

翠灰蝶族蝴蝶在寶島臺灣有許多特有種,雪霸國家公園蓊鬱的廣大原始森林可以說是保護這些珍貴、稀有的重要棲息環境。有了國家公園的妥善管理與維護,這些來自遙遠的過去的嬌客才能生生世世延續下去。 

在林緣地被植物上休息的臺灣榿翠灰蝶,牠們後翅的小尾突和眼斑可以讓捕食性天敵誤判牠的頭部位置。(王立豪攝)

珍稀種白芒翠灰蝶十分漂亮,但是由於平常棲息在樹冠上,因此難得一見。(王立豪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