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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鰣橋到台灣櫻花鉤吻鮭之間

  • 作者:從馬鰣橋到台灣櫻花鉤吻鮭之間
  • 撰稿日期:107-07-11
  • 發布單位:系統管理

1977年,在還沒有入伍服預官役的前兩個星期,剛好台灣大學動物系有位從美國返國擔任客座的甘定天教授,跟恩師沈世傑教授談起他在紐約自然史博物館工作的時候,有人跟他問起早年的文獻上有記載台灣高山上有產一種陸封型(亦即不會降海洄游)的鮭魚,希望他回到台灣的時候能夠去探查看看這條魚的下落。也因此,恩師拿了五千元要我跟另外三個朋友一起到大甲溪上游去調查這條魚的蹤跡,這就開啟了我跟台灣櫻花鉤吻鮭結下一輩子緣分的開始。

在當年,唯一可以參考的魚類圖鑑只有陳兼善教授所著的「台灣脊椎動物誌」,該書內容所記載的內容說明大甲溪上游原住民泰雅族稱這條魚為「本邦」,同時主要引用了日本人大島正滿一本「泰雅的呼喚」書中的內容。

我們當年四個小夥子輾轉從宜蘭,搭乘每天只有兩三班擁擠不堪的公路局班車,好不容易的到達台中和宜蘭交界的大甲溪上游之思源埡(音:ㄨˋ,但是大部份的人都唸成啞)口,展開五天的奇幻之旅。

第一個讓我們非常驚訝的是在勝光派出所旁,看到有一條橋的名字竟然是「馬鰣橋」,這個有魚字部的「鰣」難道有什麼玄機嗎?當地的榮民弟兄們或是波麗士大人都不知所以然。在金門等地,是有一種非常名貴的鰣魚,被中國列為一級的保護物種,也是江海洄游的魚類,由於水利建設切斷了鰣魚的產卵和索餌洄遊通道,加上捕撈過度和水域環境污染,鰣魚天然資源急劇減少,現在都已經快要絕種了。但是我們直覺這個地方應該不是因為有產這種魚類的關係吧!後來就想起「馬鰣」可能就是日本話「マス,音:masu」的意思。原來早年開闢橫貫公路的時候,勝光附近的有勝溪還都是這種魚類棲息的地方。

早年我們對於日文所說的サケ(音:sake)和マス,都以為可能是洄游型的鮭魚和陸封型鱒魚的差別,直到後來訪問日本學者真山紘博士之後,才知道日本話的さけます其實意思是指棲息在北太平洋六種鉤吻鮭屬Oncorhynnchus的魚類(其中數量較多的有サケO. keta、カラフトマスO. gorbuscha和サクラマスO. masou櫻花鉤吻鮭),同時也沒有特別的區分鮭和鱒是有洄游入海與否的差別。在日文裡面的サクラマス通常指O. masou (Brevoort, 1856)這一類魚類的標準和名,包括有五月鱒サツキマス(アマゴ),琵琶鱒ビワマス和タイワンマス(Formosan landlocked salmon)等。

過去有不少學者不僅在爭議台灣產的這種鮭魚到底應該定什麼學名,同時對於叫什麼中文名也有意見。事實上鮭 (salmon)或是鱒 (trout)有差別嗎?不論是英文的用法或是日文中鮭鱒(sake-masu)的用法,其實都是指的同一類的東西。不僅許多書籍或是學術文章中多混用這些普通名詞,就連我們生活上都無法特別加以區分。譬如大家常吃的鮭魚生魚片或是烤鮭魚,有很多是挪威進口的大西洋地區產之Salmo(鱒屬)魚類。我們幾乎是不可能將之改叫做鱒魚生魚片,否則不被退貨才怪!Salmo屬是Salmonidae鮭科(這點倒是大家都沒有爭議)的代表屬,我們應該叫做鮭或是鱒呢?不少的魚典是使用「鱒」,卻較少使用鮭(Salmon是Salmo這個屬的字源)。我們常說的虹鱒ニジマスrainbow trout其實學名是Oncorhynchus mykiss,我們從來不會計較它是屬於鮭屬的魚類,所以應該叫做虹鮭吧!

其實在中文字裡面最早所稱呼的「鮭」,應該是指河豚之類的魚類,而「鱒」其實指的是跟草魚很像的一種「赤眼鱒」的鯉科魚類。由於早年魚類學研究文獻裡面,很少這一類寒帶性魚類的關係,所以就引用日文的漢字。個人認為早年陳兼善教授之所以會把台灣高山上的這種魚稱之為櫻花鉤吻鮭的原因,乃是看到早期的日文文獻裡稱呼這一類的魚叫做サクラマス之故。後來我們也從很多方面(形態、分子遺傳等證據),知道本種跟其他在日本的近緣種有些許的差異,可以分得出是不同地區的不同亞種,所以才給予台灣櫻花鉤吻鮭的中文名,學名則應該寫成Oncorhynchus masou formosanus (Jordan et Oshima)才正確。當然,有學者認為本種應該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物種,但是物種之間應該有比較嚴謹的生殖隔離差異,在還沒有這樣確實的證據之前,個人還是傾向於只是亞種的差別而已。

當然,任何一個名字(標準中文名或是俗名),只要能夠讓我們知道講的是哪一種生物(學名統一),其實也都沒有關係。有時候一個物種有不同的名字,反而會讓大家去探索這個名字有趣的來由,不知道您開車經過台七甲縣勝光附近的時候,會否去留意有一座跟台灣櫻花鉤吻鮭也有淵源的橋呢?